《在场》2016·秋 | 唐小林:在场是关于语言的斗争
唐小林:在场是关于语言的斗争
语言是存在的家园。语言破碎处无物存在。钦定的普通话,很难捕捉一句眉山方言的“真意”,单是某个特殊的音调,已让恋人销魂,而方言区外的美眉可能无动于衷。
就如“存在”在语言中显身,“是”也在语言里呈现。说到底,有且仅有语言,才能使在场主义散文通达“求是”的彼岸。语言是对“在场者”的把捉和俘获,“在场”就居于“在场者”构筑的关系中。因此,唯语词在游戏中,才赋予“在场”以血肉和体温。而唯有进入“在场”的语词,才会使早已晦暗不明的世界敞亮,朝向是其所“是”。
并非所有的人都承认,包括散文在内的文学是语言的艺术。语言只是散文的媒介,并不是散文本身,就像线条、色块是绘画的媒介,而不是绘画作品一样。但媒介即信息,作为散文媒介的语言,远不只是思维或表情、达意、言志的工具,语言是散文一切要素的集合地,是散文的存身之处,没有语言就没有散文。也即是说,“是”从来不会裸奔,它在散文里,总是披着语言这件符号的外衣,优雅地步行。作为符号的语言在场,是因为“在场”总是拖延在语言的后面。对此,德里达有妙言,当我们不能把握或展示事物即是说不能将存在、在场展示出来,或者说存在并不直接现身时,我们就用符号来表示。
真正的麻烦在于,散文就象其他文学艺术那样,没有自己特殊的符号,而是共用人类最大的符号:语言。这个语言我们无所不用,生活用它,哲学用它,科学用它,打情骂俏用它,逻辑推理用它,政治宣言用它,人神共用,凡仙共享,已糟蹋得不成样子。这个语言,是约定俗成的,它遵循最为世俗的原则,它有自己一套严密的规则和操作法则;这个语言从古到今,沧海桑田,已被各种东西充满,五味杂陈,泥沙俱下,不堪重负。这个语言中即便受散文青睐的“象征”、“隐喻”等,也多在人们的反复使用中形成,散发出浓厚的朽败气息。关键是,这个语言在文化霸权或技术威权的凌辱下委曲求全,显出一副奴才相。如此等等,在场主义散文当然不吃这一套。
在场主义散文要如其所是的呈现,不可避免地,要展开与语言持续不断的斗争。尽管这是一场深刻悖论的斗争:即便是抓住自己的头发,也要离开地球。因为,在场主义从一开始与散文握手,就选择了西绪弗斯的命运。
《在场》2016·秋/开卷